目睹老人的整个衰亡过程,是我的公公。公公脑血栓六年,因为半夜起床,没按住床框,栽了一跤,腿站不起来了。躺在床上五个月,人瘦的皮包骨了,越来越衰弱。最后那几天身上的褥疮没有了血迹,可能心血也耗完了……老人做的脑髓体,左脑微缩,几乎空了。平时给他盖好被子,我们一走开,他就把被子掀了,二岁的儿子经常告爹爹的状,“奶奶,奶奶,爹爹又掀被子了……”我在厨房烧饭,经常偷笑,这小孩。老人知道小孙子一嚷就是不好的事,就要挨老伴的嘟噜,经常拉住小孩的手,把小孩扯哭……我们至今也不知道公公可能听懂我们的话语,一跟他说话,他就笑,就夸,“我的孩子们好哇……”其实孩子也有做的不到的地方,但老人的心里留下的尽是美好。公公去世前一天,我和婆婆给他掏了一只耳朵,可能耳把子有些用力,老人咧了咧嘴,我不敢掏第二只了,只是象征地用毛巾擦了擦。然后给他清洗双手,那是怎么一双干枯的手,当年也是那么粗壮有力吧。公公一生九个孩子,哪个孩子小时候不是被他高高擎在肩头?如果知道第二天他就没了,哎,我会认真把另一只耳朵也掏干净。如今,老人走了,想去做的事,也做不了了。2006、5、9,那一天,公公反常,我们给他冲了牛奶,他也只能勉强喝几口。一直想呕吐 ,嘴巴里咕噜声有痰,老公去买了吸管。(后来,我们才知道,人走前都要“排异”把肚子里的东西排干净吧。)一个中午,吸了几次。下午,他们都去上班去了。我和婆婆在家,3点钟左右,公公还是想吐痰,我抱起他,吐了一点。婆婆摸摸公公的脚和手说,“四肢对凉,不好了。”我看着老人瘦的深陷的脸颊,像两个巨大的酒窝,一种怜惜油然而生,生命的脆弱、可怜、悲哀……外面稀稀疏疏下起了雨,好像天也在流泪。两岁的儿子哭了,他的钓鱼的玩具,响着音乐,奶奶嫌吵,给他关上了,小孩不愿意了。婆婆在另一个卧室哄他,音乐奏起……我看到公公的嘴咧了两下,脸有点变形。我仿佛感觉到血管的张裂,灵魂的远离……我赶紧到另一个卧室,喊婆婆,我打电话给老公,“恐怕爸爸不行了……”,再看公公,他的额头尽是汗,我们给他擦拭…… 老公来了,老人艰难地凝重地注视着儿子,这不是一种恐惧和悲哀地注视,这是一种不堪忍受的信任,老公喊,“俺爸,俺爸……”老人眼光迷离,神游物外了,老公沉痛地把手按在老人的眼上 。老人走了,在弦乐飘零的雨天,苍天也在为老人哭泣、送行。我叫婆婆赶紧拿寿衣。我一边流泪,一边给他穿衣 。母亲说过,眼泪不能滴在寿衣上,死人穿着带泪的衣服走不动。哎,我哪能控制的了呢。我托着公公衰老的头,他的颈椎硬硬的,笔直的,忽然颈椎挂钩脱了,我清楚地感觉脱了,就像冬日腐朽的枝木那么脆,触一下,都会折……老人走了,带着对亲人的无限眷念。当老人化作一缕青烟飘在天空时,那抹青烟低低地、蜿蜒着,就像鸟的两翼在向大地招手,然后缓缓地无可奈何飘向远方……这抹青烟和大哥的完全不一样,大哥的青烟义无反顾直冲云霄。我在心里激动着、感喟着……老人咬住最后一口灵气不肯放弃,为了见亲人最后一面,那是老人对生的渴念,对亲人的依恋啊……如今,公公在墓碑上笑脸盈盈 ,他把微笑留给了世界,他仿佛在尊尊告诫,尘世也许会有伤痛,但新的生活要有新的意志。是的,如果我们还能给后人留下一点纪念,那就是美好和宽恕……善待生命、善待亲人吧。生命暮年, 脆微之人,生的可怜。回想老人的眼, 无可奈何、尽是留恋 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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