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是一样的白头绳,还是一样的乌裙蓝夹袄,还是一样青黄的脸,却是脸颊消逝了血色,嘴角丢失了笑影。我一个老实安分的丈夫又死了,我又成了不干不净的女人。这是一个比阴晦还更阴晦的耻辱,比酸涩还更酸涩的笑柄。可这些我一点也不计较。我思念我那可怜的阿毛,常常向人们讲起那个悲惨的故事。从他们冷冷的音调和森森的笑容,我感受到了鄙薄的“神气”。我只觉得这儿又冷又尖,仿佛自己再没有开口的必要了。
先前于鲁家繁累的活儿,这次我竟做得异常的轻松。轻松得连帮忙那个祭祀的烛台鲁四夫人都要慌忙的叫我不要去碰,轻松得连烧开水时与柳妈说几句都觉得无聊到不必再谈。
不到半年,我的头发变白了许多,记性也时好时坏,手脚也再不像以前的那样伶俐了。我终日恍恍惚惚,失神落魄。即使看见人,哪怕是自己的主人,也总惴惴不安,倒像一个木偶人。是赎罪的希望又忽地点亮了我的双眼。为了免去死后所受的罪,为了洗清两个丈夫死亡的罪名,为了赎我这一世的罪孽,我用历来积存的工钱为庙里捐了一条门槛。事违人愿找作文网,老天不给我好脸看。做活卖力的我倒真的什么事儿也不必干,还要遭受慌恐的眼神。我真的胆怯了,恐惧了,甚至于常常忘了去淘米。
我终于被赶出鲁四老爷家。手提竹篮,拿一个破碗,拄着长竿,沦落成了乞丐。在这个天天都是新年的鲁镇,我游荡在热闹的街头。心若冰冷,最后的奢望也随着冰冷的心沉入最深的谷底,远处的爆竹声连绵不断,夹着团团飞舞的雪花,拥抱了全市镇。烟霭的气色中,我隐约看到了鲁四老爷紧锁的眉头,人们阴冷的笑容、鄙薄的神情。我曾相信一个人死了之后魂灵会出现,现在我全明白了,死掉的一家人,都能见了面。洁白的雪花啊,请你告诉我,我何时才能洗清罪孽,还本一身清白?我何时才能拥有一个女人应有的幸福?我何时才能解脱烦苦?天下之大,何处才是归处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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