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贼

  柳二对贼恨之入骨，这不仅因为那些人曾经偷过他的东西，更因为这段时光他们连夜伐走了王村到柳家庄路上的好多大树。
  说来那些树不是柳二的个人财产，他恨这些贼毫无道理，但他就是恨他们。大约十几年前，柳二和两村的壮汉打义务工，行进十几里路，又是挖坑，又是运树秧，又是拉水浇灌，又是看护。十年树木，他们花了多少气力，下子多少功夫，奈何一日成材，便有人开始下黑手，不消几天，两人才搂得过来的大树被贼们哄然偷伐一空。柳二路上路下看着心痛，想来那些浓绿之物曾给人带来多少阴凉，渲染过多少美景，如今大树一去不复返，路边只留下狼藉的树冠，零乱的枝叶，以及木然无语的树桩暗然面仰上苍，仿佛在无声地哭泣。
  柳二对那些偷伐者恨之入骨，但又无能为力，当他再一次走到这条路上的时候，很意外地，他看到了最后一棵树：那是后来补栽的一棵，由于生长时间不长，不能做檩也不能做椽，甚至连搭个鸡窝的料都不够，故而幸免于难。柳二走过去，抱着树长叹：“树啊，你生来命苦，孤木独树，残喘不了多少时日，终究会被他们伐去，与其看着那些家伙作威，倒不如我亲自动手，也免得心里不平。”
  柳二找了斧头，坐着驴车，一路奔向那棵孤树，“肯肯”地吹了起来。起风了，树叶沙沙而响，不知是因为被伐而泣，还是为见着知音而咏。
  树倒了。柳二把树冠劈下来，用斧头仔细地砍了，整齐地码在车箱里；他又把树杆劈得光溜溜的，顺模顺样地放好，然后对着树桩跪下来，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，喊着驴儿挥鞭而去。
  柳二是王村要命的老实人，老婆看着他把树砍了回来，于是担心地说：“柳二，你咋也偷树了？小心派出所把你抓去了。”
  柳二说：“他们能砍，我就不能砍？”
  夜静静悄悄地来了。浓重的夜色下，几个人敲开了柳二的门，指着他院子里的木料质问：“柳二啊，我们蹲点这么长时间，怎么说也没想到你是这个贼啊。老实交待，其它木料哪里去了？”
  柳二一看是派出所来的人，于是解释说：“勾乐平的小舅子……”
  勾乐平是王村的村长，派出所的人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打断了他的话，说：“少废话。我们抓贼抓脏，又不是口说无凭瞎冤枉人。”
  “你们……”柳二有口难辩，气得连话也就不出来，抱着头蹲在地上喘粗气。
  这时候，勾乐平从大门口急急闯进来，对派出所的人说：“才听说你们过来了，这不，我也就赶来了。大家伙儿也压压气儿，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我大体也弄清楚了。我以人格向你们担保，柳二不是那样的人……”
  他的话还没说完，派出所的人指着木料说：“背着牛头不认账啊。”
  勾乐平看看暗处，又瞧瞧柳二。柳二心里那个气啊，可又拿不出人家小舅子偷树的证据，憋气地说：“村长，我看着路口只剩下这一棵了，心里挺难过，就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