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秋天晚来一场雨

　　秋天晚来一场雨

　　文/穆暮

　　有人相信一见钟情，有人则相信日久生情。沈牧城是前一种人，而方悦却是后一种。

　　方悦喜欢上沈牧城时，天还那么蓝，整个空气都把她小小的暗恋打包成裹，连那悬浮灰尘都舍不得接近她精心为沈牧城拦下的干净空气，可沈牧城那样傻，他压根没从里面嗅出一丝爱的味道，方悦也那样痴，他嗅不到，她就决定陪着他，等那天来到。

　　方悦从豆蔻年华等到少年成人，六年的时光，在她帮他补作业，在他兴致来临对她一笑，在无数次大雨磅礴，她举着伞，在台球场上等他，在更多时候，她默默陪他玩一通宵游戏度过，方悦已然将他作为生活目标，可这些，像沈牧城那样粗心的人，怎么会发现？

　　高考完那天，出奇地下了雨，方悦等着沈牧城的时候，也等来了那句话：嗨，你……那个没男朋友吧？

　　她一惊，抬头见他随意抬起手，指着从他们身边走过的舍友粒。

　　那刻，她想逃走。

　　是的，她要逃走，赶在沈牧城抓住她，要她当媒人之前，尽快逃走，尽管她爱他，但要让她为他和别人做嫁衣，她怎么能做到那样无私？

　　暑假两个月，她切断了所有联系方式，逃到乡下奶奶家。

　　但沈牧城还是和粒交往了，一个人想要找到另一个人太简单了，何况，因为爱情。方悦在回来报志愿那天便看见他们言笑晏晏，并肩走在大街上，距离不远，沈牧城一身白色休闲服，一抹干净的笑，发际的淡香辗转来到方悦的鼻尖，他还和以往一样，没有看见多年尾随他身后的留着齐肩短发，戴着眼镜的方悦，一个人想要遗忘另一个人也太简单，何况，他们没有爱情。

　　方悦拖着行李箱，拒绝爸爸送别，来到北方这所陌生的城市，秋雨缠绵，滴在她弯弯的睫毛上，打湿了心底最炙热的那份情感，六年来，她第一次，也是唯一一次想要放弃。遗憾的是，他们连再见都没说，可能沈牧城也不欠这句再见，毕竟，她在他身边是那么卑微。

　　方悦换了新的手机号，在大学开始新生活，大二也有了一位男友——齐，寒暑假她也就选择和他留校，事实上，从家里有了爸爸的新妻子开始，她回去便像是个多余，那座城，很久之前没了妈妈，之后没了沈牧城，也就于她没了意义。

　　九月，她在学校意外撞见一对情侣，女孩高挑，轻熟，正是四年同舍的粒，而她挽着的却是她不熟识的男子。她们坐在咖啡馆，趁男生离开，方悦忍不住问了她和沈牧城怎么分手了。

　　粒一脸讶异，笑说：我们怎么会在一起啊？他喜欢的可是你。

　　方悦第一次从粒口中得知，关于沈牧城的那些事，那些年可不光是她一个人偷偷暗恋，沈牧城甚至爱的比她更深：她趴在课桌睡着时，他替她盖上衣服；参选班长时，他为她举大旗加油；下雨天，他故意将伞扔在桌兜，要求和她一起撑；妈妈走时，他第一个赶到她身边；就连后来，他为了不影响她学习，也悄悄调离桌位……当然，也包括高考完那天，少年第一次想告白，又选择了放弃。

　　粒走时，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，如果有缘，你们总会再遇见。

　　是啊，方悦也想，如果有缘的话。

　　这个缘分来的很迟，那是毕业后，九月天，大路上到处是悬铃木索索的声响，方悦和男友齐一起，撞到了一辆电动车，男友扶起车时，一个消失了许久的声音响起，空气里凝结了那些字：喂，干嘛？这年头，兴起了正大光明的小偷吗？

　　方悦回头便看见了早褪去了青涩，显得满脸不悦的沈牧城，手拿快递盒，一身深蓝快递服，上面还印着：xx快递。

　　她叫了声：沈牧城。

　　沈牧城才看清站在一旁的她，仿佛很平常，他镇定的笑了，她向他介绍了齐，两人久别重逢，竟然都默契地说了许多客气话，就像很多互不熟识人那样，沈牧城临走时，并没有留电话，只笑着对齐说了一句话：老兄，你真幸运，交了我们班最漂亮的女孩。

　　齐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，说，我看过你那时的照片，应该不是你们班最漂亮的。方悦看过去，听他又说：可是，在我们心中，却是最漂亮的。

　　那个背影越走越远，方悦倚在齐身边，她在初秋流了泪，那年秋天晚来了一场雨，空气中，没了遮她泪的水雾，韶华逝去，她想，一个人能遇到另一个人太难，何况，还在万千人群，茫茫人海中。